9月27日，由全球数字贸易博览会组委会办公室主办，杭州市商务局，杭州高新区（滨江）管委会、政府，《财经》杂志，《财经智库》承办的“第三届全球数字贸易博览会数字技术贸易产业对接会”在杭州举行。

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研究员张燕生在发言中指出，当前，数字贸易企业面临全新的国际环境，如何探索一条新全球化的发展路径成为最大的考验。企业要充分借助WTO等多边经贸规则，借助民企、外企、国企协同能力，借助行业、协会商会和跨境电商的头部企业，来应对国际环境变化带来的挑战。

张燕生建议，跨境电商头部企业在条件具备的时候要做硬科技，做综合服务平台和创新服务平台。尤其是头部的跨境电商企业应善待供应链，注重培育和让利，使能够进入跨境电商供应链的上下游、产供销、内外贸都能挣到钱。

以下为部分发言实录：

张燕生：首先还是非常感谢，感谢前面几位嘉宾，学到很多，我今天更多讲怎么办，在这样的大趋势，我们面对着哪些机遇挑战，我们应该怎么发展浙江、杭州的数字贸易。

一、新全球化与跨境电商

第一个问题，我还是讲一下国际环境。从全球化的国际环境，我讲全球化的浪漫时代结束了，国际贸易链的严冬来临了，它的核心就是地缘政治，这里涉及到怎么办。因此对浙江，对杭州来讲，发展数字贸易一个最最重要的就是要推动新全球化。新全球化和基于规则的全球化最大的不同，就是刚才一鸣主任讲到的，我们过去几十年经历的全球化，它的推手主要是WTO等多边经贸规则推动的，但这个时代结束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觉得对于杭州和浙江的数字贸易企业来讲：

第一，我们可能面临的就是出海。

现在杭州和浙江的贸易企业面临的订单外迁，技术、设备、人才外迁，资金外迁。这里既包括外资，也包括国企、民企。外迁，杭州和浙江的企业必须要出海，否则订单走了，我们的上下游伙伴走了，技术、设备、人才走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要走向国际化。新全球化对浙江和杭州企业来讲，我觉得最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怎么打造GNP全球生产体系。GNP就是国民生产总值，也就是杭州的数字贸易企业和浙江的数字贸易企业怎么能够打造海外数字要素净收益，在整个收益的比重不断增加。

另外一个方面，怎么打造GDP全球合作体系。也就是说，当你出海以后，怎么能够把国内市场做好，这样的话就要解决全球跨国公司的一个难题。又要合美国长臂管辖的规，又要合规，又要保住中国市场，对于杭州的企业在这样的国际环境中怎么开辟新全球化的路径，重点的区域，下一步应该打造哪个地区，我个人建议还是欧洲。杭州、浙江数字贸易出海，打造全球化的生产体系，重点怎么能够营造好欧洲市场的开拓。我们看新三亚在欧洲遇到了关税壁垒，下一步还会出现数量壁垒，再下一步还会出现规则壁垒。这种情况下怎么击穿在欧洲出现的关税壁垒、数量壁垒和下一步的规则壁垒，这个对于浙江的数字贸易企业来讲就非常关键。

第二，制度性开放。

现在制度性开放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包括一鸣主任讲的RECP、CPTPP、DEPA等规则，我和这些协议主要国家讨论的时候，他们讲不是中国能不能达到高标准的规则归置管理标准，而是中国如何同主要伙伴建立战略互信。因此，杭州的企业、浙江的企业最最重要的就是怎么能够建立杭州浙江和目标市场（欧洲）战略互信，能够使世界朋友们更容易来到中国，中国更容易进入世界去眼见为实，化敌为友，合作共赢。从这个角度来讲，制度性开放不仅仅是开放，不仅仅是开放，更重要的是要做贸易伙伴的工作，以心交心。

第三，对于新全球化来讲怎么推动内外贸一体化。

怎么能够推动科技赋能、数字赋能和绿色赋能，杭州的数字贸易企业、浙江的数字贸易企业面临着一个全新的国际环境。和过去几十年国际环境完全不一样，怎么在中间探索一个新全球化的发展路径，这对我们来讲是一个最大的考验。对杭州和浙江跨境电商企业来讲，就是怎么做新市场化的跨境电商企业。

（图示）我做了两个图，上面的图，可以看到从2010年以来，全球保护政策大幅度上升，政府干预大幅度上升，新产业政策大幅度上升。上升到什么程度，2010年哈佛大学、牛津大学的一流专家发现，2010年全球的产业政策34项，2021年上升到1594项，今天上升到3000项。从30项增加到3000项，排第一的是谁？排第一的是德国，排第二的是日本，排第三的是巴西，排第四的是美国，排第五的是加拿大。我们可以看到整个西方世界从2010年开始保护的幅度上升，干预大幅度上升，产业政策大幅度上升。这样一来，对于以市场见长的浙江企业和杭州企业，我们的数字贸易企业怎么适应新环境。可以看到我们的美国朋友现在在做什么，在反思1980年以来美国的教育究竟做错了什么，美国的科技究竟做错了什么，美国的产业究竟做错了什么。

美国现在有一个时髦的概念叫“新华盛顿共识”，它是批判“市场总是对的”，批判“开放总是对的”，批判“用金融驱动增长总是对的”。比如说科技创新，现在美国正在反思1980年以来，美国的科技创新越来越多是企业投入，企业投入受股东权益的影响，因此美国发现1980年以来美国的科学发现和技术发明和过去相比大幅度减少。下一步美国会怎么办，我在来杭州的路上看到美国现在一份新的报告，美国科技创新一流的智库给美国政府提的建议，就是美国要用国家实力资本主义来打造美国未来的科技创新能力。什么叫国家实力资本主义，也就是像1957年美国和苏联的冷战，苏联人造卫星上天，美国发现落后了，美国发现落后以后采取的最大政策就是国防部成立了DEPA，进行美国0-1的创新。    

因此，对浙江、对杭州跨境电商企业面临着一个全新的国际环境、政策环境、规制环境，我们应该怎么办。我的建议非常简单，杭州企业和浙江数字贸易企业绝不单打独斗，在这种情况下：一是借助WTO等多边经贸规则，用多边主义和保护主义作斗争；二是借助中央政府、地方政府，要借助民企、外企、国企协同能力，要借助行业、协会商会和跨境电商的头部企业，来应对这样的国际环境。这样的国际环境会持续多久呢？要持续几十年。三次黄金期，1870-1913年，后面的动乱是多少年？是1914-1945年。第二次黄金期是1950-1973年，后面的动乱期是1973-1991年。因此我就非常希望杭州和浙江跨境电商企业、数字贸易企业，每一个人不能够仅仅埋头拉车，靠市场打拼天下，这个时代不一样了，从这个角度来讲。

这是我要讲的第一个问题。国际环境变了，我们怎么适应新的国际环境。

二、全球贸易格局变化与跨境电商企业突围

最近汇丰有一个报告，2025年海外跨境电商市场有多大？2.6万亿美元。折成人民币18万亿，因此对杭州浙江的跨境电商企业来讲，怎么能够在市场中拿到更多的市场份额，我们现在大致上是1/5。从这个角度来讲，我就非常希望杭州、浙江跨境电商企业做发展新质生产力的模范。新质生产力，从它的定义来讲，它的核心标志就是要大幅提升劳动生产率，大幅提升全要素生产率，而不仅仅是发展高科技。

在这方面我自己的建议：1.我们怎么能够把数字技术和实体经济，和企业出海能做到深度融合。过去这就是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含义和贸易高质量发展的含义，也就是浙江和杭州跨境电商企业怎么能够把深度融合做好。2.数字贸易怎么能够把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这个方向把持好，尤其是智能化时代。3.杭州和浙江的跨境电商企业怎么能够把跨境电商这种数字贸易的产业化，和产业的数字贸易化，把这个重点做好。无论是贸易方式还是贸易对象，怎么能够用最新的数字贸易技术来提升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的水平和能力。4.数字贸易是真的数字化和智能化，还是假的数字化和智能化。包括AI，包括通用大模型。也就是考验你的就是一个指标，是否大幅提升劳动生产率、是否大幅提升全要素生产率。5.跨境电商企业来讲，怎么能够带动现代化产业体系发展，把我们的实体经济、科技创新、现代金融和人力资源，与数字贸易、数字国际化深度协同发展。从这个角度来讲，怎么能够在我们现在取得成绩的条件下更好创造出下一步发展的成绩。

前面我们都讲到了，现在跨境电商企业面对着西方规则的修改，为什么杭州、浙江5000多亿跨境电商企业规模，也就是90%是空运，然后每一个包裹是800美元以下的小包裹，我们比海运的大贸还有竞争力。大贸的定价模式是FOB（Free On Board），我们跨境电商的定价模式是CIF（Cost, Insurance and Freight），为什么？学者研究就发现跨境电商有3个优势：1.800美元以下的小包裹免海关的关税；2.800美元以下的小包裹能够规避西方的规制；3.我们充分运用中国的制造优势，薄利多销，从这个角度来讲可以看到跨境电商发展在全球都是一个超高速的发展态势。

下一步，跨境电商应该注意些什么样的问题：

1、合规。我们知道2021年亚马逊封号，以违规为名打击了中国跨境电商1000多亿的金额。对我们的跨境电商来讲，野蛮生长的时代结束了，跨单发展的时代结束了。浙江怎么能够做合规的模范，尤其是西方对中国的跨境电商企业规制越来越严厉的情况下。

2、维权。亚马逊封号给我留下最深刻的启发，是当亚马逊打我们的时候，打我们的头部企业、打我们的腰部企业，严重伤害了中国很多的跨境电商企业几十年努力的心血。怎么提升我们的维权能力，这是我们下一步要解决的问题。

3、协调一致对外。中国跨境电商不但发展好，而且是全球规模巨大，跨境电商的产业集群，但我们很大程度上是一盘散沙。因此，我们不可能在可以预见的时间去掌握定价权、规则制定权和话语权。怎么能够协同对外，对跨境电商企业来讲是下一步要努力的方向。

4、全方位国际合作。跨境电商企业不搞“赢者通吃”，因为我们是大国，有饭大家吃，跨境电商发展的利益有中国企业的一份，有东道国企业的一份，有第三方合作的一份。最后，我们还是要学会做西方主要国家一些立法机构、行政机构的工作，也就是西方讲的游说能力。

三、中国跨境电商下一步的建议

对我们的跨境电商企业来讲下一步有哪些建议，对跨境电商企业学习亚马逊、超越亚马逊，敢为人先。在这方面，我有5个建议：

1、跨境电商头部企业在条件具备的时候要做硬科技。要做绿色发展的模范，要做履行社会责任的模范，这是国家对跨境电商领头羊企业最期待的。大家都知道亚马逊是我们这个领域的排头兵，我就经常会问自己，亚马逊是一个平台公司、数字贸易公司，还是一家科技公司，大家都公认它是科技公司。在很长一段时间，亚马逊的云，他们参加年会请我去的时候，跟我吹牛皮说我们是第一，是第二名到第十五名加总，后来我问他们，你们的云为什么这么强大，他说他们的云就像乐高积木，对全球开放，全球创新家在亚马逊的云去开放创新共享。从这个角度来讲，跨境电商企业，尤其是头部企业怎么能够做硬科技。

2、做综合服务平台和创新服务平台。刚才一鸣讲到数字服务贸易在世界排第7位，比印度还落后。爱尔兰在全球排第二位，为什么爱尔兰排第二，印度排第六？因为他们在数字服务外包，在全球做得最好，远远比中国做得好。因此我们要做综合服务的平台提供商，做创新服务的提供商，怎么能够在数字贸易、服务贸易，真正对全球开放，开放合作共享。

3、新时代头部企业、腰部企业和小企业出海，怎么能够走“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

4、跨境电商企业，尤其是头部企业要善待供应链。要培育，要让利，要提升上下游、产供销、内外贸。也就是说，能够进入杭州跨境电商供应链的上下游、产供销、内外贸都能挣到钱。

5、我们现在做的是跨境电商主要还是靠低成本，800美元以下的小包裹，现在逼着亚马逊也开始在中国建立便利店。下一步，跨境电商如何能够进入到亚马逊的优势领域。从现在的业态能够做到新业态，不仅仅做现在的业态，而且还进入大贸，进入服务贸易，真正在杭州、在浙江的跨境电商走出一条中国自己的发展道路。

谢谢大家！